光浅咕咕咕

有空写写,命比较重要

他自称我七世正宫(上)

@宫浅-很少更新 家约的诡异大三角!




“你说什么?!”

我在光滑的漆木桌上手忙脚乱地划拉,最后草率地选了一双筷子,直直抬起指向面前这个男人。

筷是好筷,柳木打磨色泽醇厚;人也是美人,青松玉树姿容,甚过皎皎月色。就是下雨时节的江南酒家,天太潮,人太多,特别热闹,特别社死。

这一嗓子嚎得食客纷纷侧目,我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,面前那位男子垂眼清和一笑,“娘子没听差,我做了娘子七世正宫。”

我不可置信,“你刚刚还只说七世魂契!你无赖!你是变态吗!”


我名云青雨,今年一百二十有余,嫁入妙音门做门主夫人也有十余年了。

我的夫君名为南门秋,是个极温柔的人,但是不喜欢我四处乱跑。自打三年前中秋灯会后,我是第一次走出妙音门——因为我混进了外派出宗门的队伍偷渡下了山。仗着南门秋素日的纵容,我大胆猜测就算被抓包,他也不会真的对我发大脾气。

此次下山我带够盘缠,一路走走停停没心没肺玩了三天,直到一场急雨逼我歇了脚,然后在这个倒霉的酒家见到这个倒霉的妙音门外派长老。我打赌我没在山门里见过他,因为他相貌实在出众:松烟画眉,长瞳如月,温和雅逸,容止清正;巍巍玉山身立,沉沉水色裁袂。这样一副好容色,绝对不可能泯然众人。

也许就是因为太好看了,他那一句话说出来,满酒家的客人连同店小二都齐刷刷转头。我焦头烂额地放下筷子朝四方点头尬笑,回过头来咬着牙小声道,“长老自重,我已有家室。”

美人很淡定,挑眉道,“谁?”

“南门秋。”我打算吓吓他,“乃当今妙音门门主,我是正儿八经的门主夫人。”

怕这个糟心美人还有念想,我还特意强调了两遍:我嫁的是妙音门门主。

面前人眉头一皱。

我只觉周围狠狠一冷,身前咔吧一声,他把自己筷子捏折了。

捏……捏折了?

那可是一双实心儿的柳木筷子啊!


外头的雨落的很大,带着春季闷热重重砸到屋脊,再成珠成玉地从青黑的檐角边滚跃下来。如雪融细溪千万条,织帘落瀑。

我不动声色地往窗边雨幕挪了挪,努力和他拉开距离。

一时之间他没说话,我也不敢说话。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换了一双筷子,然后一杯接一杯的喝茶水,修长的手指缓缓转摸着白瓷杯。我很毛骨悚然,他摸瓷杯的模样轻柔又玩味,仿佛在摸某个人的颈椎骨。

沉默了一会之后,我感受着身边越来越凉的气温,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了。

“敢问长老名讳?”

周围威压莫名小了一些。

美人坐直,挂上一丝清淡的笑,“在下慕容,单名一个坦字。”

我松了一口气,开始自报家门。“小女姓云——”

他含笑接上,“自然,是叫青雨罢。”

“慕容长老怎么知道?”我惊讶。

慕容坦的表情松弛几分。他颔首垂下眼去,终于舍得放下那枚可怜的茶杯, “方才说了,我做了娘子七世正宫。”

“还有,”他略略侧身,主动接过小二手里的莼菜羹放到桌上,流畅地拿过我的碗开始盛汤,“私下叫我慕容便好。长老二字,太过生分。”

他拿的顺理成章,仿佛不需要我同意,而我也奇异地……并不排斥。一种莫名的宽容和熟稔在菜食微白的雾气中流淌。

莼菜滑绿,他给我盛了满满一碗。嫩叶映着白瓷,仿佛碧玉雕了小荷叶沉在汤里,水波与清香一起荡漾,令人食指大动。

我伸手去接,撞进他的眼睛。

他盛菜时眉眼垂着看碗勺,现在抬起眼来,我才惊觉他的眼神如此烫人。

不是那种热油焦辣的烫,更像是一块烙铁烧的滚红,在灵魂深处打上一个皮肉开绽的印记。当我接下他的眼神便仿佛接下一整个滚烫而鲜活的元神,滋滋作响压进血液与骨骼,此后共振共鸣,同奏希声。

推辞突然便说不出口。

“……多谢。”我小声道。

顿了顿,我又诚恳道,“此前我在山内呆了十余年,可好像并没见过你,南门秋也未提过。” 

身前 “喀”的一声响,不知哪来的。

新捞的鲫鱼也上桌了,雪白的鱼肉上撒了碧绿的葱花和明黄的姜末,阵阵酥香扑鼻,煞有卖相。慕容坦熟练地取了一块鱼肉开始挑刺,“十八年前外门有难,南门秋指我去管着地方的事,倒是没想就这么十几年……哼。”

他勾唇一笑,令我分辨不出那是一声轻笑还是一声冷哼。

我小心地吃着那碗莼菜羹,说话间慕容已经把鱼刺挑完,一整块白花花的鱼肉径直夹到我碗里。他撑着下巴看我吃得细致,伸手又去夹了一块接着挑,动作娴熟,仿佛演练了成百上千次。

真是难得他那么一个明月清风的人,挑起鱼刺来竟然优雅灵巧;坐姿笔直,目光专注地看着筷子和鱼肉,筷子用的和两条银鱼一般翻飞,比常人挑鱼刺好看多了。我忙着吃和看他,自然也没空说话,两个人就这么默契地对坐着,出乎意料地安静又舒服。

他挑了好几块,无一例外全落到我碗里;他自己一筷子也没动,只是一直关注着我的盘子空没空。

迟疑了一会,我还是忍不住问道,“你不吃吗?”

慕容道,“在别处吃过了。”

我:?您吃过午饭了还冲到别的酒家来调戏我?

那怕不仅是吃过了,可能还吃撑了。

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只轻轻一笑,“唐突娘子了。”

我再次尴尬,掏出帕子战术擦嘴。

娘什么子啊,叫小娘都比娘子合适。

慕容完全不尴尬的样子,他心情很好一般低下头,不慌不忙把手上那块鲫鱼挑完,照样堆到我碗里。等到那块鱼肉落稳,他轻轻放下筷子起身,向我十分有风度地拱手一礼,语声带笑,“见罪了。外派十余年,先回妙音门述职。”

他没有什么顾虑,似乎歇雨歇的很满足,略道了别就往店门口走;我却无端有些焦虑,着了魔般跟着他走到酒家门口,看他站在雨前,停步,望路,撑伞。

 “慕容你——”我开口想问什么,却又生生止住。

慕容戴上斗笠,扬眉冲我浅浅一笑,“七世正宫,如假包换。” 

他潇洒转身。

清淡如山水的衣袍和雪白的伞面,倏忽一转便融流进闷热的春潮。


我悲痛了。

谁问你这个!

我是问你有没有结账!



其实我错怪慕容了。

当我回到酒家时,店小二告诉我那位青袍的客官——也就是慕容,已经帮我结了饭钱。

我刚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,正在清扫桌子的店小二又叫住了我,说筷子折了两双,要我再交一吊钱。

两双?

我一边摸钱一边嘀咕,哪来的两双?不是只折了一双吗?

店小二生怕我不信,特别实诚地拉我过去,把两双折了的筷子摆给我看:一双我认得,是饭前掰开的;还有一双断的特别齐整,上面还沾着几丝鱼刺。

物证据在,我只能老老实实地掏钱包赔偿,但我真的没想起来那双沾鱼刺的是什么时候断的。

鱼刺?

我突然想起交谈中那一声下落不明的“喀”。

面部微微抽搐。

不是吧慕容君。

你不会气折了筷子之后还死要面子用断筷挑了一刻钟的鱼刺吧?!

大抵是我交钱的时候脸色很不好,小二特别贴心地问我怎么了,是不是不太舒服。

我回答他,我打算给子弟们赞助出一本书,叫《我那一生要强的慕容长老》。


夜间转回庭堂,南门秋栽种的辛夷花开了一院,馨香沁肺。

辛夷花是一种淡紫色的玉兰花,花型修长,亭亭汝立,开了一树便是一树的袅袅花灵;今夜月光又清亮,满院辛夷朦胧又妖娆的紫色像是沉在水里的暮霞光,一点就要破,可又忍不住想攀折。

我一脚踏进,精致的门扇依次打开,如水的月光缓缓染湿裙摆。尽头乌檀木落地长窗徐徐拉开,散发的南门秋背对着我坐在窗前,饶有情致地喝茶;窗外满目辛夷盛放,紫色深浅错落,月下有着璎珞般润泽的质感。

“回来了?”

南门秋头也没回,反而伸手去折了一朵辛夷花。

嘶,看不出生没生气。

我不敢出声,甚至怂得放慢了脚步,磨磨蹭蹭挪到他身边坐下。南门秋回过头来,轻柔地把那朵花别在我鬓边。

“山下好玩吗?”他低声问道。

我老实地点点头,“好玩。”

南门秋叹了一口气,将我的发丝细细整理到耳后,语声低柔,“我们上次怎么说的?”

他那张极漂亮的脸一近,我不由得眼睫毛一阵乱闪,红着脸看向别处。结婚已经这么久了,我对他这张脸依然没有产生抗性。

风流婉约的桃花眼,偏偏配上一双戾气深重的挑刀眉,九分的多情缱绻里便埋了一分狠骨;他仿佛是霜剑影里照出碧桃花一树,满目烟霞伪装尽一抹寒心,更叫人欲罢不能。

我磕磕巴巴道,“不……不可私自下山,尤其是你不在的时候。”

南门秋轻轻挑眉。

“哦,原来娘子还记得。”

我眼前花影一乱,他抱住我俯身压倒在地;鼻尖香气一近,全是他身上浓郁的辛夷花息。

他的头发散乱着,衣襟也是散乱的;衣衫不整的南门秋抚着我的脖颈微微喘息,姿色冶艳,又显出一分脆弱来。

就好像月华里的辛夷花。

“娘子,我快急死了……”他在我颊侧缠绵地磨蹭,微凉的肌肤贴上我烧红的耳根。

“我刚刚解决完宗门的仇家,一回来,你的床是空的,矮榻是空的,整间屋子都是空的……我害怕死了,我发动全妙音门的人去找你,可我又怕你突然回来,又怕你回来看见别的人……我只好一直坐在这里等你,你要是今晚再不回来……”

我预感他又要说出什么寒森森的话来,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。

他在我的掌心轻轻咬字,我凑过去一听,马上脸就烧了起来。

“娘子。”

呼吸。在颊边呼吸,在耳后呼吸,在锁骨,在胸脯、腿根和腰窝;呼吸到哪哪就开放出灼热的花朵,随着肌肤震颤抽苞、盛放、结果,再落回潮湿肥沃的雪里。他仿佛是寄骨吸髓的乌头草,将探索的根丝伸展到我身上的每一处角落,让我随着他的风雨潮急而痛苦而欢欣,思维淬进他带毒的纤维里。

我迷蒙地睁眼,看见满院辛夷花被月光交缠作靡艳的舞——或许靡艳的从来不是花也不是月色,而是我。

一场云雨之后,我累瘫在窗边。

手刚好搭在窗外,一朵紫玉兰落进掌心,很凉,沾了我一手的夜露。

南门秋靠在身边,轻轻啮咬我的肩膀。我缓缓平复着喘息,迎上他些许迷离的眼神。

“你不专心。”他突然道。

我一个激灵,下意识朝他靠过去;南门秋顺势把我捂在怀里,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头发。

“我没有分神。”我小声辩解。

南门秋在我额头上温柔地吻了一下,“你有。”

“我中间叫你很多次,你都没有答应。”他道,“你在想什么?”

我在想什么?我朦朦胧胧地回忆,当时眼睛里紫色花朵与水亮月色交融,我脑海里想的是什么?

隐隐约约,浮现出一抹青色。

雨过天青,淡然如山水雾色,看一眼就要坠进翠微露重,淙淙碧溪。

慕容坦。活见鬼,我居然想到了那个天杀的七世正宫——我要是告诉南门秋想到的是个男人,他不得直接气死。

南门秋微微撇头,“白天遇见什么奇怪的人了吗?”

一个绝妙的台阶,我恨不得直接跪下去走,“遇到了,叫慕容坦,据说还是咱们这的长老。我们这真的有这个人吗?”

南门秋微微皱眉,“慕容了?”

我不明所以,“怎么了?”

南门秋低下头,将我的头抵近他的脖颈,用下巴在我的发心蹭了两下,声音依然温柔缱绻,“没事,尽量少见他。”

“为什么?”我看不见他的表情,人往他颈窝一靠,更迷糊了。

他笑着叹气,“夫人为何总是这么好奇……答应我,就算是为了我,也不要去见他。如非必要,也别离开这个院子。”

我闭上眼,感受到窗外紫辛夷的花影在我眉间摇晃。

南门秋的声音不知怎么听上去有些悲哀。

“我早和你说过的。”

我困了,只知道懵懵懂懂地点头。南门秋深深地吸气,抓住我的手,固执地死死扣入掌心。


我不喜欢被关在一个地方。

很不喜欢。

就算这座院子亭台雅致,窗外开满辛夷,四周溪流涓涓。

但是南门秋喜欢这个院子,也喜欢我呆在这。他甚至给这个院子取了一个名字,叫辛夷馆。他喜欢每次回到这个小院时,我刚好从漏窗中抬起头来,温和的瞥他一眼。

于是我在这个院落里呆了十年,十年来我把那些辛夷养成挺拔的花树,在后院开了一片药圃,努力地做一个淑雅贤惠的门主夫人。

我也不知道我适不适合做这样安稳的门主夫人,但是他开心,我做一做也无妨。

其实我更开心他带我下山去,走出山门,走进烟火蒸腾的人群。我尤其喜欢元宵和中秋,因为这时的人间有灯会:灯会外有漫天星月,灯会下是茫茫繁华,偶尔跨过一条河,水上都浮着永不凋谢的灯花。热闹活泼,令人不自主地高兴。

那一晚之后,我安安分分又闷了一个月,可是憋的真的难受。趁着南门秋开宗门大会,我悄悄从后门离开了辛夷馆。

妙音门的后山有一处清凌山泉,泉边绿竹掩映,怪石肥苔环绕,甚是雅致。我无聊时逛遍了整座后山,最喜欢这一处,心烦时常过来揪苔藓解闷。

昨天才下了雨,山林里气候颇为凉爽。草木经雨水一洗,纷纷开出花来,土里也钻出新嫩野菜、多样菌子;满目生翠里仿佛缀着各色星子煞是好看。我走到山泉边上蹲下,惬意地捧起山泉先洗了把脸。

大概泉至清也无鱼。我盯着流珠泻玉的山泉看了半天,也没有找到一尾活鱼;悻悻拉好裙摆坐直,背后突然有人道,“娘子?”

我吓得差点翻进泉去。

一只大手及时拽住了我的胳膊,随后视野里印进一片清淡的碧色。雪白的亚麻衣带缀着一枚水头极好的翡翠,在来人腰下轻轻晃动着。

他顺手一带将我安置在石头上坐好,这才拱手一礼温和笑道,“无意唐突娘子,见怪了。”

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,他称呼我都是用“娘子”。我又不是他的妻室,还能比这更唐突?

我嘴角微抽道,“我不曾嫁与长老。”

慕容坦的笑容几不可察地一僵,然而也只是那么一僵;他垂下眉眼,抬起头来,仍是那副温和清淡的笑靥,“抱歉,之前称呼惯了。”

我看着他微弯的眼睛,总觉得笑意只浮在他的嘴角,就像是浮流着柳影的江水,江上看着青翠风流,江底渊冷,暗流与悲伤永远不眠。

那种与我有关,而我无感的悲伤,令我不适。

我转过头去岔开话题,“你怎么没在前厅?”

“不喜欢唠叨,所以走了。”慕容坦答的飞快,他不知从哪抽了几支竹叶芽,开始在手上捣鼓摆弄,“会议的程序本该精简。又是致礼又是感言,一时辰只有一刻钟在说正事,听的无趣。”

我侧身看他,他正在将那些碧绿的竹芽弯来绕去的,不时从草地上挑些野花;渐渐地竟然编织成一个颇为精巧的手环。

“你也会逃会?”我惊讶。

慕容坦抬起头看了我一眼,笑道,“光阴苦短,得花在刀刃上。”

我很喜欢他这句话。

慕容向我伸出手,宽大的掌心展开,里面是那枚竹芽编作的手环。绿芽环翠,紫白星点,虽不是金玉质地,但是生机盎然,清新可爱。

我讶异地接过来,试着往手上一套,刚刚好。

“好漂亮。”我由衷感叹。

慕容坦轻轻笑了。他问我,“今天你怎么也在这?”

因为南门秋恨不得给我焊个笼子装起来。我闭上眼翻了个白眼。

但是该给自己夫君留的面子还得留,所以我只是道,“闲的无聊罢了。”

慕容坦轻笑一声,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听出了一丝轻蔑。

 “不必装了,他想必管的很紧吧。”

“此处泉眼位置隐蔽,远离登山正道,更无小径通幽;我在如今的妙音门百来年,也是十几年前才发现。”慕容淡淡道,“你嫁来不过十余年,后山已经摸得透熟。”

这话说的很是奇怪,饶是我一向迟钝,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。“你……你不要挑拨我们夫妻感情。”

慕容坦似乎被我这句话逗乐了,他长眉一挑,语气里多了几分走着瞧的调笑感。

“话虽如此,个中滋味只有娘子最清楚。至于南门秋……”

他深深看着我,眉眼间重重翳影,“他并非你的良配。”



南门秋并非我良配?

我听的火起,转身就走。

回到辛夷馆时已近中午,满院辛夷花早就落尽,肥润青绿的叶片撑开偌大的荫凉。人在院中,连影子都被染的幽凉起来。

南门秋已经到家了。他靠在矮榻上颇为烦躁地按揉着太阳穴,乌黑的长发肆意地流散一地;素金的发冠被他甩到一边方几上,斜斜歪着。

“南门。”我轻声唤他,坐到他身边。

他半闭着眼伸手拉过我,放松地枕到我膝盖上,一头长发悠悠滑落。我缓缓帮他摁揉着头耳两侧的穴位,问道,“他们又在吵了?”

南门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“嗯”,算是回答。

他一贯如此,并不喜欢和我分享太多门里的事务,只选择他觉得和我有关的内容;从他的公务,到他的危险与烦躁,到如今江湖风云血肉轮转。南门秋很多时候都是个保护欲强烈的人……即使我偶尔觉得拘束。

辛夷树影摇落,他的皮肤在如此暗沉的光线下依然白瓷般润泽。

“中午吃什么?”我问他。

南门秋闭着眼,脸部线条逐渐放松下来,“山下送了虾仁。”

他的手突然滑上了我的手腕,随后一顿,细长的手指抚摸过我的肌肤。

“这是什么?”南门秋问。

是那个竹芽手环。

我突然想起他之前交代过不要接近慕容,心里一慌,刚想把手抽出去,南门秋轻松发力将我拽住了。

他笑了。

“什么值钱东西,这么紧张?”

完全不疲惫一般,南门秋一撑手坐起来,懒懒靠在我身上;另一只手在那枚手环上盘曲几下之后,浅浅一勾,几枚竹芽便无声散落。野花与叶片失去了精巧的架构,潦草地洒作一地。

我手上传来一阵凉意,一枚淡紫玉石的镯子被他取而代之一般,恰恰套回刚刚的位置。

南门秋满意地笑了。他心情很好的模样,摩挲着我的腕骨,侧身叼着我的耳朵,咬字因为彼此温热的呼吸显得含糊又暧昧,“这不是更好?”

我望着那一地杂乱的花草枝叶,抿住下唇,心里划过一丝奇怪的酸楚。

南门秋靠在我肩头,两人陷入了少见的沉默。

“你不会编手环,一定是有人送给你的。”南门秋好似察觉到了什么,用手轻轻拂过我的发丝,“是谁啊?”

有意拉长的语调,微微上挑的尾音,没有调情,全是寒意。

我有些打战,想抬起手遮掩自己慌乱的神情,南门秋凑上来一把拉下,悠悠道,“……慕容坦?”

他盯着我的眼睛,金色的眸子锐利得像正午阳光。

我被说中了,不由得呼吸加速,胸脯微微起伏。

“那就是了。”南门秋抓住我的手蓦然收紧,我被掐得轻嘶一声;他马上放松力道,修长的手指在我的掐痕上缓缓抚过。

“娘子,为什么要去后山呢?”他轻语。“是我照顾不好你吗?”

我垂下眼想躲避他的视线,却被他稳稳地托住脸,转过去,坠入他那双冰凉的金色眼睛。

“我很生气,娘子,我快要难过疯了。”南门秋温柔地诉苦,温柔到我不寒而栗,“再这样下去,我很怕我做出什么事来。”

我瑟缩着想收回我的下巴,后脑却被他另一只手一摁,反而送上唇去,全了他一个缠绵悱恻的吻。

这个吻的感觉很奇怪,像是云一般柔软的嘴唇摩擦,却夹杂着齿与舌的啮咬,微微刺痛。我努力地想往后挣扎,南门秋反而强势地呼吸尽了我唇齿内的空气,最后我只能扒在他手上,满脸通红地喘息。

他附在我耳边,笑意甜蜜,发丝厮磨一如结发之日。

“做我的菟丝花吧。”

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脊骨缓缓蔓延开深重的凉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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